親愛的小菜頭：
昨夜我失眠了，肇因於我們在睡前大吵一架。
今天該是疲憊不堪的，原想利用中午短暫小憩一會兒，可是和爸爸稍稍聊及昨晚的風暴，一陣難過像是漲潮般再度襲擊心頭，我的心跳再次因妳而紊亂不已，頭雖側枕在桌前，眼睛卻因心裡的悲傷而蒙上霧氣。
既然無法闔眼休息，乾脆起身寫下此時在血液裡奔騰的煎熬。
這是我們第二次為了妳在睡前過於貪玩而有所爭執。
上回吵架是在鳳玲阿姨家。在妳玩樂一整天後，遲了妳本該就寢的時間。我急急忙忙替妳沖澡，捧著睡前奶給躺在床上等待的妳，妳玩性未減，縱然睡意甚濃，依舊不願浪費睡前的美好時光，邊喝奶邊有效率的玩轉著奶瓶，直到臉上洩滿仍有餘溫的牛奶。
我有些氣急敗壞的喝斥妳，甚至粗暴地奪下妳視為玩具的奶瓶，語氣不好地詢問妳是不是不想睡覺？妳說妳不想睡。也不願繼續把殘餘的牛奶飲盡。
眼看時間早就拖過平常的作息節奏，而妳仍意猶未盡的想起身找樂子，這讓我變得焦躁，我的態度隨之更為劣化，反覆確認妳不想睡還想玩的意願後，惱怒地拉開房門，要妳自己去客廳玩。
我不會忘記當時妳是如何委屈的與我含淚應答著，更不會忘記妳在客廳走來走去時眼神透漏的無助，還有妳好不容易睡著後沒多久惡夢連連的尖叫哭喊，甚至那一晚我是揹著妳才終於讓妳安穩到天亮。
那晚我坐在床沿，失神的凝視懷中仍止不住啜泣的妳，非常自責我造成的慘烈發展，我很心疼妳整夜的哭鬧、厭惡自己為什麼無法好好跟妳對話，反思我的作法是如此殘忍又缺乏母性寬容，我究竟是在虐待自己還是在懲罰妳？
我反覆告誡自己：不要再犯，不要再把我深愛的妳推到孤單的邊上。
不想睡沒什麼大不了。
但昨晚妳跟我都故態復萌--妳仍貪玩得不願好好躺下，我也因妳的胡鬧再度動怒。
當妳不想睡，妳會將小事刻意放大；明明包著尿布卻只要一尿尿就想要我們關注妳(的尿布)，嘴裡不斷喊著尿尿尿尿，無論爸爸和我怎麼安撫，就是糾結在尿布上，即便我們檢視了也無法換取妳的心甘情願，在床上躁動不安的翻來滾去。(我們嘗試不予理會的假寐，往常都能奏效，但這次妳卻在我跟爸爸身邊來來回回的爬上爬下博取注意)
我又出手打了妳的屁股，妳立即痛哭失聲，同樣的情節再次發生。
當妳這次定定站在漆黑無光的客廳，回首看著暗黃燈光下立在房門邊滿身怒氣的我，妳一定從我毫無表情的臉上見證一個極為憤怒、不可親近的母親。我們互不相讓的僵持約莫一分鐘，這60秒讓我們愈來愈難以承受，包括爸爸，沒有人能夠在這當下愉快的呼吸。
後來妳忽然奔向房間，站在與我的大腿不過一個手掌的距離處，妳不言我不語，直到爸爸出聲喚妳至他身邊，妳立刻拔腿狂奔(大概是妳目前人生跑得最快的一次)。
妳跟我沒人願意先低頭的楞在原地，感謝爸爸願意出手相救，妳緊緊依偎著爸爸，完全不想往妳自己睡覺的位置移動。
終於等到妳入睡，我難過的根本沒辦法闔眼，相信妳爸爸也是相同心境，這場風暴短暫卻激烈，我們仨全受傷了。
粗暴的互相對待如同狂風捲起的巨浪，狠狠襲擊我們，無人有餘力掙扎，任憑傷痕緩緩地刻蝕心頭。而妳許是潛意識懼怕著我，整夜都沒有滾向我，一直依附在妳的父親周圍。
對不起，我最親愛的寶貝，明知不該為了小事動氣或動手，但光是為了妳睡覺這點生活細碎片刻就與妳有了兩回的爭執，請妳原諒媽媽的魯莽，我還在學習如何更溫柔的愛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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